(参与2013年10月25日讯)2013年10月19日是北京大学物理100年的纪念日,在此以前我已经参加了一次预备会,并且写了一篇"北大物理一百年纪念什么?"的文章,一方面在境外网络上发表,一方面也寄给了物理学院党委副书记董晓华和办事组,我要求把这一篇小文收入正式的纪念文集,后来我给董晓华写信,我说:
"我希望把我的这段文字和后面的四幅照片能作为北大物理一百年纪念的正式文件一部分发给校友,北大物理是讲求科学的,北大物理应该有自己的风骨,他不应该对苦难有选择的忘记。
1957年的反右斗争,是北大物理一百年最重大的灾难性事件,对北大物理、对北大、对整个中国的知识界和全国人民,都是沉重的打击,我们不应该忘记。
如果此文不能作为纪念活动的正式文件,我将自费印刷,在会场内外散发。"
这篇东西写在2013年6月16日,她们却说文集的文章已经选定,不能选用我的文章,这在时间上是不对的。
10月19日我一大早起来去北大参加纪念活动,事先说好是派出所一个警察开车送我去,他按时送我去了,但是在去复印社取我的文件的时候由于我的原因耽搁了一些时间,到北大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多钟,我们闯了进去,几个保卫人员从后面追来,然后我们停车,下车,这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我一下车,立刻、马上就有四、五个人围上了我,其中的一个女子我看着面熟,我问你是谁?她说他是欧阳晓玲,我想起来了,他是校办公室接待处长,我同她打过几次交道,还有一个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叫于俊,只见过一面,记不清了。他们围上了我,说是来接我的,后面追过来的一个保卫处的年轻人从车上把我的材料拿了下来,同我们这些人一起向开会的体育馆走。
路上我就问欧阳晓玲,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说东门告诉我的。我就觉得惊讶,我从东门闯进来,也就几分钟,东门是怎么知道我是王书瑶的?而且消息怎么这么快,立刻她们就知道了?
我已经迟到了,我要发文件,还要同本年级的同学照像,我就催他们快走,可他们就是绕道走,这时围着我的已经是有五、六个人了,其中一个人说他是物理学院的,是教高能物理的,我就奇怪,一个教员怎么也来干这事?他们说,会场人太多, 进不去了,他们要带我去一个房间休息,我说不去,我要找我的同年级同学,报到的时候,报到处没有发给我入场券,他们都串通好了,他们说你没有入场券,进不去,报到之前我就发现,提着我的文件的人不见了,我催他们去找回来,他们就一直敷衍,说就去找,在这些人的围困之下,我被他们从东门带到体育馆的一个小房间,我被最讲究文明的北京大学"文明"地绑架了。
我被四个人围困在一个小屋子里,一个是欧阳晓玲,一个是校办副主任于俊,一个是物理学院的陈XX ,另一个姓朱,于俊问我关于右派的问题,我说:
"我是城市贫民出身,在1949年前生活困难,49年之后,我的两个姐姐都有了工作,家庭生活好转,我能上北京大学,这很了不起;我这个人还十分活跃,从初二就当上了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长,到大学后,被任命为团支部宣传委员,半年后通过民主选举,当了支部书记,我就是不认同共产党的思维方式,格格不入,敷衍写了入党申请书,后来又当支部委员,按当时社会对人群的划分,是,党员干部、党员、团员干部、团员、积极分子、普通群众、一般群众、落后分子,我还是属于上层。我对新社会没有反感,因为我的生活呈现出一片光明。
"1957年5月19日北京大学出现了大字报运动,我很兴奋,但是也不理解为什么同学们有那么多的不满意,那么多的矛盾,直到5月25日,数学系助教任大熊、陶懋颀节译了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我才有了一个根本的转变,报告里说,斯大林杀害了70%的苏共中央委员,66%的党代表,我认识到个人权力不能太大了,70%比30%,谁大?所以我得出高度集权是危险的结论,后来我就以' 高度集权是危险的'为标题,写了大字报,所以我就当了右派,又因为我拒不认错,所以就以'情节严重、态度恶劣'为由,被劳动教养了,被迫害23年,直到今天,高度集权是危险的这个命题,是不是还有它的现实意义?"
他们只能承认现在也是这样。
但是,那个于俊说,今天,邓小平比毛泽东强一些,就不是个人说了算,
我说:"错了,邓小平比毛泽东更野蛮,他直接明火执仗,枪杀北京市民和学生,六四惨案。"
那个于俊说:"学生好像也有责任,"
我说:"事件完全是中共中央制造的,胡耀邦死了,学生向新华门献花圈,为什么把花圈给扔出来?"
于俊说:"死了人,你把花圈送到人家家里去,总不大好。"
我说:"错了,学生不知道胡的灵堂在哪里,送到新华门,就应该收下之后,送到适当的地方,还要感谢。如果我家死了人,有人送花圈,我会感谢,自己把花圈放到灵前。凭什么把花圈扔出来,这不是僵火吗?"那个于俊无言以对。
我又说:"学生在天安门请愿,为什么没有一个领导人出来接见?赵紫阳在人大会堂顶楼用望远镜看学生,为什么不下来同学生对话?"我又说:"5月17日李鹏接见学生代表,他拍着椅子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是动乱!'那个于俊表示怀疑,我说:"那是电视里报导的",他不说话了。
李鹏的话音刚落,19日,中共就宣布了北京市的戒严令。
我又问:"你们能举出毛泽东对中国人干了什么好事吗?"他们四个人都默不作声。我说,"高度集权不是危险的吗?"
中共夺得政权之后,土改、镇反、三反五反、抗美援朝、工商业和手工业社会主义改造、反胡风、反右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哪一件是好事,哪一件是造福人民的?
于俊说,"毛的动机还是好的吗,"我说:"动机和效果是统一的,如果效果是坏的,动机就也是坏的,1957年批判右派就是这个逻辑。毛就是为了建立他的家族统治,"于俊表示怀疑,我说:"江青是怎么回事?毛岸英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说话了。
我又对他们说:"1950年前后,中国的收入水平同日本相同,上海比香港还要好,但是,到了1976年毛泽东死的时候,怎么样?日本人均收入水平是中国的70多倍,上海同香港不能相比,哪一点好了?"他们面面相觑,装聋作哑,作声不得。
他们说,现在反腐败还动了真格的,抓了好些贪官,我说:"又错了,你看看都抓了什么人?哪个派系的?如果真是反腐,就应该公布私有财产,从总头头开始,公布了吗?不但不公布,还把要求公布的人抓了起来,反贪在哪里?"
我还告诉他们:法国皇帝路易十六,先是不许公民集会,后又不许人民"饭醉",结果,两年之后,他就被送上了断头台。
我对他们这样教育,打发时光,却也挺累,我又不断催促他们把我的文件找回来,他们当然不能找,他们用卑鄙的手法抢劫了我的财物,他们以此为荣,得意洋洋。他们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良知。
难道就没有报应吗?
直到散会,我赶往会场,就在我同同学们说话的时候,这四个人也一直在旁边监视我,直到我去食堂吃饭,他们才完成任务,得胜回朝。
自从小丑周其凤说:"化学是你,化学是我"之后,现在物理学院院长谢心澄又在说:"物理是你,物理是我"了(他们的出发点不同),我估计哲学家可以说:"哲学是你,哲学是我",数学家也可以说:"数学是你,数学是我",但是生物学家好像不能说:"生物是你,生物是我",虽然从分类学上说,人是有生命的,不是矿物,但是同别的生物还是有根本的区别:人是有灵魂和良知的生物,如果没有了灵魂和良知,那就同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草履虫相差无几了。
那么我在"北大物理一百年纪念什么?"中说了什么话,让北大党委、北大校长那么恐惧呢?那里面只是说了这样几句话:
"1957年的反右斗争,是北大物理一百年最重大的灾难性事件,对北大物理、对北大、对整个中国的知识界和全国人民,都是沉重的打击,我们不应该忘记。
"1957年的反右运动,第一次使北大物理系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全校共划右派715到811人,物理系划右派156人,其中学生147人,教师9人,物理系右派占全校右派21%---18%,成为全校乃至全国最重的灾区。物理系学生划右派比例高达8.9%,其中又以54级学生最为悲惨,全年级物理专业学生189 人,划右派 36 人,占学生总数的19%,五个学生当中,就有一个右派。"
" 除了刘奇弟被判劳改之外,物理系还有五个学生被开除学籍,送劳动教养,他们是王存心、严仲强、何建鄂、王书瑶、谭天荣,另有43人被"保留学籍,劳动考察",但是,在考察结束之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返回学校完成他(她)们的物理学业。"
"五位大师留在大陆的四位,三位受到迫害,年龄最高的一位,不堪忍受压迫,悬梁自尽(最年长的饶毓泰);一位受尽苦难,身心备受摧残(叶企孙);一位侥幸被得奖的学生所救,苦难不深(王竹溪);一位因为加入了共产党幸免于难(周培源)。只有一位,不肯爱国,去了台湾,享颐天年,长命百岁(吴大猷)。"
"北大物理一百年的后六十年,是迫害前四十年培养的物理大师的六十年;是批判、斗争右派分子的六十年;是下乡劳动、拔白旗插红旗的六十年;是停止办学、培养工农兵学员的六十年;也是不断为外国培养输送中国精英学子的六十年,唯独不是培养大师的六十年,更不是培养物理学诺贝尔奖得主的六十年。有几个院士,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我还特别不希望吹嘘北大物理有多少人当上了党政官员),今日之北大物理,距离世界先进水平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谁来说明?"
就为了控制我这篇并不奇特、也并不特别深刻的文章的传播,北京大学对我控制,他们运用了三个部门的力量控制我:保卫处、校长党委办公室和物理学院的人,保卫处的人负责取走我的材料;其他的人则负责监视我,他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抢劫我的财物,完全用的是无聊手段。在1919年五四运动的时候,蔡元培先生是向政府要人,是保护学生,可是现在,北京大学却打压他的77岁的老校友!
这还是中国的最高学府吗?
现在的北大党委书记是朱善璐,他一直从事党政工作,却有一个教授的职称,不知是哪个学校,什么时候给的;校长是王恩哥,物理学院上去的;物理学院的书记是成晓林;院长是谢心澄,不知道他们哪一个应该对监视我和抢劫我的财物负责。
我保留向北大索赔我的财物的权利,保留向北大投诉限制我人身自由的罪行!
2013-10-23
附1958年2月对王书瑶的宣判大会照片。照片为同班同学邵子文所摄,幸而保存到现在。
1958年2月9日,北大物理系55级党支部召开对极右派分子王书瑶的"宣判大会",一个学校内的党支部,就可以对一个学生进行"宣判",这是一种什么权力?还有一点法制吗?
是宣判,你没有看错。
王书瑶以为他会死的。事实上,在政治上他已经死了。
在"宣判大会"上,一个积极分子指证王书瑶说他要杀死所有的人,两人对质。王书瑶显然处于劣势。
王书瑶真要、和可能杀死所有的人吗?可是那个积极分子就是这么说的。
宣判大会休息一会。王书瑶在看什么?想什么?风暴已经来了,把他刮到何方?就因为他说高度集权是危险的。
轻轻的一个错划,毁了这个青年人的整个青春,苦难不止23年,还有它的延长线,彻底改变了这个人的一生,没有赔礼,没有道歉,没有赔偿,没有人性。署名是中国共产党北京大学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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