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2013年10月18日讯)
大跃进中的"小教钢铁营"
翁建恩
寒冬腊月上鱼泉,依依惜别三十年。当初跃进背木炭,而今旧貌换新颜。
我冒着严寒,来到凰仪乡鱼泉村。三十年前的旧貌已荡然无存,大跃进时的二号土高炉不见了,背铁矿石的铺着木棍的小路不见了,上窑山背木炭的蜿蜓崎岖的小路也不见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凤凰集团颇具规模的铺着铁轨的主井、煤仓、公路,以及别具特色的农家小院……
哎!这就是我弱冠之年到过的鱼泉吗?我有些彷徨了,不由得思潮起伏,浮想联翩。
三十年前的情景像电影画面似的一幅幅地在脑海里浮现。那是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刚刚初中毕业的我参加了教师工作,正赶上教师暑期学习。那时的我懵懵懂懂,无所适从,参加了几次大小会,无非是对某些老师在鸣放中的一些言论加以批判、鉴定,又叫做整风吧。
不几天,大跃进的号角吹响了,教师们按军事化编制,成立了"小教钢铁营",由孙华柱任营长。大家带上简单的行李,背着背包,扛着上书"小教钢铁营"的大红旗,几百人浩浩荡荡地穿城而过,经六合、水池、安靖,当晚住凰仪场,第二天翻大岗来到目的地鱼泉。
这里是经河的上游,河水清澈,水流湍急。河面不宽,由一座铁索桥连接两岸,四面青山,人烟稀少,颇有原始风味,但还是被跃进号角吹变了。土高炉冒着黑烟,背木炭和矿石的人络绎不绝。
过了铁桥,上行约三百米来到营驻地。这里是农家四合小院,有矮矮的竹楼。我等就在这高低不平的楼竹上铺成连间铺。吃过晚饭,开过动员会,准备工具,最后匆忙就寝。虽然床铺十分简陋,睡在上面顶得背生痛,楼下还传来刘姓社员因蚂蝗折磨的叫唤声,但大家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凌晨曚昽中,忽听得管伙食的"兰眼镜"吹一声长哨,他那高亢的、充满底气的高音在楼下的天井里响起来:"吃早饭了,四个一桌!"于是,大家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拿上碗筷,四人围着小沙锅吃起来。菜很少,有点粉条和玻璃汤,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不到十分钟就吞下了三碗,真是军事化啊!饭后顾不上休息,背上背篼,走过索桥,向观音岩矿洞走去。
我的工作是背矿石,每天四趟,从高炉到矿山约四华里。我们到矿井时井下工们已经把矿石拖上来了,显然是打夜工。因为矿石沉重,谁也背不满一背,必须在背篼下垫上谷草才起肩。我装了三撮箕,然后披上垫肩,沿着横铺满木棍的小路下山。路有些滑,有时踩翘木棍,溅得一身泥水。逐渐,汗水越来越多,蒙住了双眼,背上的包袱也越来越沉重。我只得咬紧牙,多打几拐(歇气),终于到了索桥。一称,居然九十六斤。这是十六岁的我从来没有背起过的重量。慢慢地,一次比一次多,到了下午,总成绩超过了四百斤,上了跃进榜。榜上分坐火箭、坐飞机、坐汽车、坐鸡公车四等,我光荣地坐上了飞机。以后更加努力,还坐过两次火箭。可是晚上一躺下就腰酸腿痛脚软,浑身都在"抗议"。
又背了一段时间,接到去白沙沟背木炭的任务。我们赶早过索桥顺经河而上,经大、小鱼泉,经河越来越窄,最后成了小沟。我们顺山而上,沿着窑工们用斧砍出来的小路到了窑前。所谓木炭,就是把一棵棵可爱的绿树伐倒,砍成若干截(节),放在挖好的土窑里,点火烧,烧到一定程度,由掌窑师用泥土封窑,冷却后即成木炭,又叫钢炭。一窑要砍伐一大片,把青山折磨得遍体鳞伤,很多原始大树惨遭火焚。可悲呀可悲。
我等一到窑前匆匆装炭,我像装玉米包包一样装满一尖背,又沿着有很多木桩的山路往回走。幸好有拐子,既可拄路又可歇气,真好。走到一个叫"三兴宫"的地方,炊事员已把黄澄澄的玉米馍馍送来了,但无菜。幸好那儿有个小商店,一个姓苗叫做"三管事"的小商在经营,有的老师买了一角钱十个的水果糖,在经河畔一边啃馍一边嚼水果糖,身无分文的我只得就着凉水啃干馍了。其间有部分老师上了窑山砍窑柴,分为白沙沟、五个槽、道角头、南天门四个支队。
在鱼泉跃进四十余天,工资终于发下来了,代课每月二十元,扣了两月伙食费还剩十二元,人生第一次领到工资的心情是十分美好的。
十月份了,终于恩准回城。大家背上被包,个个被盖肮脏,衣服褴褛。在距县城一华里叫新牌坊的地方整队,排成四路纵队,扛着变淡了色的营旗,随着"兰眼镜"的哨声指挥,踏着整齐的步伐,招摇过市。到了一小,又开了两天短会,总结、分配,大家回到各自的学校,开始了跃进时期的教学工作,"小教钢铁营"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喇叭声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伫立在原铁厂桥头。退耕还林使青山恢复了翠绿,面对留下过我青春足迹的群山,面对湍急的经河,我心潮起伏。
二0一0年三月十日
(作者为退休教师,当时为严道一小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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